中国人的勤劳与对生活的热爱贯穿《时节》始末。拍天目山挖笋,跟拍的那对挖笋夫妇不停跟胡博说:你们拍完了没有,我要去挖笋了,再不挖就长成竹子了。在他们看来,上一次《舌尖2》的意义远没有挖到新笋的意义大,虽然挖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,但在他们的标准里,浪费最可耻。把笋子挖出,当天还要剥笋、清洗,傍晚熬制,夜半烘烤,最后制成多味笋干。这一天,从早4点上山挖笋起,夜里12点才结束,辛苦劳作是为等待一年的收获。"他们觉得如在这一天错过这些笋,是不可饶恕的事情"。
而那个叫方正的小男孩的故事,则是跟螺蛳联系在一起。他们一家住在千岛湖的一个湖心岛,每到清明前,方正就跟爷爷撑船去捞螺蛳,跑到很远很远的一个浅湾,"用一根长柄的网兜"捞上几兜,回家就烹,然后端到院儿里那棵杨梅树下,就着满树的累累杨梅和静谧的湖景,喝点小酒,吃一碟家常炒螺蛳。"此情此景是多么让城里人羡慕啊",胡博说。城市生活者一路激烈搏生存,到最后的至高境界,其实也不过是要一幅至臻至美的乡野生活画卷。
胡博奔忙了8个月,基本都是在乡村。"5年前我到农村去拍纪录片,找祠堂,在安徽还有很多,现在再找,就已经很难了"。只是5年的差距,中国乡村即山河巨变,但从某种层面上,还是因为乡村生活变得更好。千篇一律的楼房一定不如炊烟袅袅的瓦屋美,但论便利,还是楼房制胜。"《舌尖2》并未带着批判视角去让人们回归纯粹的乡村生活,而是保留了一丝遗憾,或者说一种追忆。毕竟你我都不是生活在那里的人"。当下的农村确实还有很多问题,比如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,有时候有些村子几乎见不到几个年轻人,这对拍摄造成了一定难度。但也不得不承认,他们的生活在进步。
《时节》最大的困难,来自胡博在拍摄过程中对自己的评估:"出现差点赶不上拍一个食材的时候,哭过、失望过、倾诉过,怀疑自己:这样能拍好吗?"但总归还是满意——出生于湖北宜昌一个土家族自治县的胡博,从小就上山,爬树,种田,摘野果,这是她的底色,所以她对在这一年当中那么紧实、细致的去体验了自然的四季,亲手捞螺蛳,亲自体验收稻机,亲自挖笋、捉鱼、收葡萄干充满了感激。"这是非常快乐的一年,因为我能亲自脚踏实地去丈量那么多地方,和那么多可爱的人接触,看那么多自然环境下因劳动而产生的美景。你说有没有太幸运?"
"生命易逝,美食难得,且食且珍惜"。这是胡博为《时节》定义的中心思想。中国人当下跟食物的关系越来越疏离,许多人终生都不怎么亲手接触美食,不种植,不收割,不加工,不亲手下厨,省略了上述环节,直接去享用时,视线又被电视、手机截获。"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食物上,怎么可能会体会到美食之美呢?"
科技发展永远是柄双刃剑,患得患失,这也是个哲学拷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