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镇附近的山区里,住着一位老太太,人家叫她席奶奶。
她讨厌蝙蝠、讨厌猫头鹰、讨厌鼹鼠、讨厌田鼠。
讨厌蛾子、讨厌星星、讨厌黑影、讨厌睡觉,连月光她也讨厌,说来说去,她讨厌的就是黑夜。
席奶奶对她那只老猎狗说:“要是我能把黑夜赶出何镇,太阳就能永远照着我的小茅屋。真不懂,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想过要把黑夜赶走。”她用小树枝扎了一把扫帚,要扫掉茅屋里和何镇山区上面的黑夜。她又扫、又扒、又拨、又挥的,但是每次向窗外一看,黑夜还是在那里,就像天花板上扫不干净的灰尘。
席奶奶拿出缝针来,把麻布缝成一个结结实实的麻布袋,看看能不能把黑夜装在里面,拿到何镇山区外面去倒掉。
她又装、又填、又压、又塞的,躡手躡脚的连一个黑影也不放过,还是没办法把黑夜全都塞进麻布袋里。
席奶奶把最大的一口锅搬出来搁在火堆上,打算把黑夜煮成汤。她舀起来看,搅搅看、炖炖看,让水开再看看,尝一口看看,扔进火里烧烧看,就是没法子把黑夜煮化了。
席奶奶弄来一些藤蔓,想把黑夜结结实实捆成一捆。她想:“带到市场上,说不定有人买。”可是她捆不住黑夜。
席奶奶像剪羊毛似的去剪黑夜,但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只是一些云。
她把黑夜扔给躺在破布堆上的老猎狗,但是老猎狗吃不下去。
她把黑夜塞进床上的草垫里,但是黑夜又跳了出来。
她把黑夜沉在屋后的井里,但是黑夜又冒出水面来。
她用蜡烛去烧黑夜,但是黑夜又溜到屋外去了。
席奶奶给黑夜哼催眠曲
拿一碟牛奶去浇黑夜
对黑夜挥拳头,把黑夜放在烟囱里熏。
用脚踩黑夜,用手打黑夜,挖土坑要埋黑夜。
她还——真不好意思——对黑夜吐唾液。
但是黑夜理都不理她。席奶奶冷冷的哼了一声说:“我才不理你呢!”就转过身去,不理黑夜了。
那个时候,太阳爬上了何镇山区的山顶。但是席奶奶为了跟黑夜拼命,已经累得无心享受白天的快乐了。
她安静下来,在铺草垫的床上睡着了,等黑夜再回到何镇,她到时候又有力气好好的跟它干一场了。